金赫奎胃里还是不舒服，他酒量并不是很好。他也因为这样记住田野的。

那年他接了父亲的活儿，刚站稳脚跟不久。还是免不了要喝不想喝的酒，他没让身边的人知道作为G市毒品交易中心管事的儿子，他其实连闻到烟味都很讨厌，酒也不怎么碰。也没人回想起来他才大学刚毕业不久。

应酬完，他脚下已经发虚了。当然是不能让人看出来的，不然也不好意思让下面那群混了这么久的几位叔叔们认他，年轻的在街上打架打到一半，还停下来叫他一声“老大”。那群人也想不到自己的头儿会喝了几旬酒就头晕了，他就担心现在不小心一歪，没走成直线，在这个时候丢了面子。

“我没醉，我没醉”“别歪，别歪”金赫奎心里默念着，又寻思也只有醉了的人才会一直这么说，觉得自己有点好笑。

就在他一不留意差点要撞上旁边的人的时候，有人扶了他一把。

旁边的人应该是新来的，他十分面生。个子不高，看起来比他还小了几岁，皮肤很白，穿着白色棉体恤，不过在这个装潢过渡，搞得快要金碧辉煌的饭店里倒也没显得突兀。

他想不起来这是哪个区来的新人了，不过倒是很有眼色，就留意了一些，扭头朝他笑笑表示感谢。

对方好像没想到自己的反应稍稍愣了下，不过接着就飞快挪开了视线，也不再扭头看他。只是自己走不稳的时候，还是悄悄扶一下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，唇角微微带着笑。

和带着的人出了饭店到了车前，金赫奎才放下心来，不再担心自己会摔倒闹出笑话。他打开车门在一扭头，刚刚在旁边的白体恤已经不见了。他眯了眯本来就不大的眼睛，只隐约在人缝里看到个白色的背影，好像在不急不慢地走。

他自从接了班，见得人太多，不为了生意需要他一般不怎么能记得住。他花了在回程路上的几分钟想了想这个人，还有些谢意。就这么留下了印象，他最怕欠别人些什么，也怕吃亏。是生意人的习惯。

金赫奎总这么想。他养尊处优地在外国长大的，一点也没在道上混过。很明显本来父亲没想让他多掺和这行，不过走得太急，他后面的路还要他自己谋。原来他心理上也有点过不去，他是靠这样赚的钱被养大的。

后来渐渐逼着自己想开了，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。自己只是个生意人，出售的是精神刺激品。有需求才有供给，他从来不兜售，世界上也从来不少空虚和苦痛的人，就算有都清楚的副作用。

他只是做生意，不拖欠工资，也不欺骗客户。

有人要拼死拼活，有人要醉生梦死，他只是赚钱。



“你还在街上瞎混啊？”

“没啊，大哥，我也要找机会啊。我平白无故凑上去不被怀疑才奇怪好吗”

“你这个工作效率也太慢了，在这样你就等着丢饭碗吧”

“唉，行行行，我尽量。一点耐心都没有，不懂得放长线钓大鱼。”

“....你还是小心点吧，没事就别联系了。”

田野一面听着明凯在电话千篇一律的叮嘱，一面看天空正临近夕阳的橙红在往暗蓝过度着，把另一只手里点着的烟拉远了点。

他其实很讨厌烟味，只是现在不时时点着一颗都显得不自然。

“恩，最近可能有进货，我盯着点。”

“大概什么时候？”

田野话刚要出口，就看到街角几个人在朝他走过来，赶紧改口。

“爸，你别说啦，我不回家！”然后直接挂掉了电话。

“田野，又和你爸吵架呀？”走在前面的人直接搭上他的肩，“怎么不玩了，跑出来了？”

“牌打得不好，出来抽根烟，透透气接电话。”田野笑着晃晃手指间夹着的那根快燃尽的烟。

“你们怎么也都出来了，不玩了？”

“上面说要来看看，叫我们在街口等着。”

“哦，”田野应了声，低下头，猜着是发生了什么事。再抬脸，人却都已经到了。旁边的人也把搭在他肩膀的手放下来，规规矩矩站好。

金赫奎本来在附近吃饭应酬，不久以后的交易被安排在了J区的港口，就来这边看看情况。刚巧是田野在的J区。他刚下车扫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的田野，慢悠悠在他旁边停下来问，

“你叫什么啊？”

田野想起来这是他上次扶了扶的大boss，原来说不定这样鱼就能上钩了。

“田野” 他赶紧回答，跟着笑了笑，他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，没什么人会怀疑这么笑的人。

“上次谢谢你了。”

“不用不用，金总这是应该的”老大把自己当生意人，田野也就随着周围人按照他的喜好这么叫他。

“叫我deft就可以了。”

“是，deft”说完田野觉得这和自己小弟的定位严重不符，“...哥”。

加完了最后一个字，倒是让金赫奎笑了出来，像又好好打量了下他，才迈开步子走了。田野松口气，又觉得钓大鱼可能没戏了。

 

G市刚点起来的霓虹灯一段段地扫过金赫奎的车后窗，五颜六色到不真实。

“帮我盯住点这个人。”金赫奎像是看累了闭上眼睛，在车后座随口吩咐着。

“好”

什么人会拿根快烧到滤嘴的烟，说话时带出的气息却这么干净。金赫奎最讨厌烟味了，所以对这个格外敏感，偏偏身边还没几个不抽烟的人。这么想着就觉得挺有意思的。

“唉，不用了。你把他调到我身边来吧。”

这个人，他自己盯住。